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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 第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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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瞻云 第31: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不对。”

薛壑让唐飞一行将马牵去马厩歇息,自己带她前往长扬宫,侧身看她,似在同落英说,殿下这会没告诉你了吧?就我知晓,你不知晓。

江瞻云不说话,定定看着他。

他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眉宇间是一股久违的少年气,风发,骄傲。开口时神色温柔又缱绻,“玉霄神、殿。”

午后日光强烈,江瞻云看得不太真切,依稀见他浓密睫毛颤过,带下一颗泪来。

但她听得真切,他喃喃又念一遍,就剩三字。

“玉霄神。”

两人从东道门走, 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未再言语。

直到行径大片草原,薛壑方驻足道,“明后两日你就在这处练习骑射。”

这处再往西去, 便是长扬宫, 江瞻云的别苑。

薛壑说话间举目眺望, 隐隐能望见楼台飞檐。她在的那些年, 总是隔着大片草原, 也能听见里头丝竹笙箫,觥筹交错;嗅得十里熏香,渭河涨腻。

起初, 薛壑还能在殿中应承,告诉自己她是储君,未来是天子, 有内侍再正常不过,勤政之外寻些乐子也无可厚非。但不知何时开始,他抗拒来长扬宫, 逢她在此饮宴, 他都借口不来。

其实来的, 他尚且记得自己职责, 当伴随储君左右。

于是就在这草原上纵马行猎,猎到一头狐狸, 想狐皮可以做靴子;猎到一头花豹, 可以做成褥子放在暖榻上;遗憾追了好远没能射到那只翳鸟, 翳鸟的眼睛名曰翳珀,及其珍稀,可制成珠宝,嵌于腰封之上……

可是他鲜少穿狐裘类衣裳保暖, 豹纹制成的褥子花色太艳他并不喜欢,翳珀是王爵及其以上才可用的配饰。

薛壑望无边天际,回想年少,回想至今风干阴藏在私库中的各色猎物皮毛骨架,莫名笑出声来。

又想数年里,猎到或是没猎到但也追猎了许久的禽与兽,总也很许多,但却从未想过射一对大雁赠她。

自叹不如!

“阿兄,“我以前听坊中的姐姐唱曲,‘故地旧游,相思难诉,弦音断处泪盈腮。回首却道九重天,玉霄楼,金锁夜不开。”江瞻云也在看天,闻他笑声,转头看他,问,“玉霄是在天上的、神仙住的地方对不对?”

其实已经明了,不过是想再听一遍。

“不是玉霄。”提及这两字,薛壑下意识还当在论育婴堂中新换的牌匾,解释道,“是玉霄神。”

“玉霄神,是梅花的别称。”

他说完最后一句,神情再度落寞。

江瞻云也收了欢色。她想听好听的话,但这话要从他嘴里吐出,对他委实残忍了些。

一时间,草原上唯剩茫茫风声。

“事关殿下,莫再多论,就叫‘玉霄、神殿’便是。”薛壑谨慎,补上一句,抬步前往长扬宫。

行至宫门口,见得门前已经停有一驾马车,除三骑驭车是九卿应有的规格,车身无饰,盖顶无幔,唯车身前头垂挂一方令牌,上书一个“温”字。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薛壑微微避过马车散发的气味。

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难以形容的馨甜与幽香,摄人心魄。但若细辨,则能嗅出一点雄黄的辛辣味,白石英的土腥味,还有几缕温热酒水的劲辛气,凡能辨出这几味,便也不会被这等甜香气息慑住,只会远离。

因为这驾马车的主人,成日使用五石散,连着一应衣衫车驾都浸染其味。如今这般,原是算收敛了。

这是温颐的车驾。

他自三月里着服簪冠上了早朝,参与了当时的政务,便算正式领了九卿之首的太常职。

服食五石散是前朝权贵间留下的奢靡习性,本朝在文烈女帝时期曾被明令禁止。但后因其病,需以之入药止痛,五石散便又重现世间。实有商人以此暴利,又有政敌借此传帝王旨意反复,欲毁其名。女子主政本就艰难,文烈病疾缠身,朝政堆肩,便也未再严格禁止此物。

只颁布了一道旨意,凡饮五石散者不得入仕,凡为官者不得饮此物。

条文历经百年,时宽时严,几经更改。

但无论如何改之,温颐既入未央宫论政,温门又是天下学子之楷模,自是戒除为好。

近数月里,薛壑去看过温颐一回,闻他戒得很艰难。一开始医官收起了所有的五石散,又命侍者毁去了他五年中所用的一应衣物,换了全套崭新的。但他所食太久太多,根本禁不起这般釜底抽薪的法子,未到一月不曾戒去不说,反而数度自伤求死,最严重的一回刀刃已经割破脖颈,渗出血来。乃温松赶来,泣泪劝止,但依旧唤不回他一丝求生的意志。

彼时薛壑也在,只说容他试一试。

正值四月仲春,春光明媚至极,透过半开的窗牖照渡青年半边身子。他眼底乌青,脖颈血流,衣敞发散,人瑟缩着发抖,口中喃喃“关上,关上……”

他受不了强光,不欲看见日头。

五年来,每每饮药,便求长夜不复醒。

不醒来,就可以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梦,她没有死,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照你这样说,该死的是我才对。”薛壑拍开整扇窗,逼迫他迎向明光,又将人按入铜盆清水里,最后拖人至铜镜前,迫他观镜中青白如鬼的自己,“真想死,我这会就成全你,但你确定要这幅面貌去见她?”

“对,该死的是你,本就是你的职责,可你却离开了她!”温颐似从清水中恢复了神思,从日光中汲取的力量,对着镜中另一张面庞生出恨意,“你……你现在还许他姓入主长乐宫……和那姓‘明’的同流合污!”

温颐披发覆面,只在凌乱乌发中露出一点眸光,叫人看不清他神情。他急喘了几口气,猛地一转身,欲要劈掌面前人,奈何连他衣袂都抓不住,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薛壑来他身前,三指钳起他下颌,“就你这样,还要妄议君上,欲阻我道,欲为她报仇?”

温颐在他掌中挣扎,得到更大的讥讽。

“他日青竹简上,史书工笔当如斯载:薛氏十三代嗣,壑,肃朝纲,定乾坤,官拜三公,位极人臣,续家族百年之荣光,固社稷无限之福祚,得天下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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