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场梦(2)(1/2)
我会用一生来梦见你第三章第三场梦(2):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吃完晚餐,裴晚曦给孟乘渊一条烫伤膏,便去洗澡了。
洗完回到卧室,她一时忘记屋里还有个男孩子,门习惯x只带上一半。
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裴晚曦g着脚坐在梳妆台前,头发半sh,发梢滴着水珠。
红se的指甲油放在桌上,半开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蕉水味。
边涂指甲油边思考,是裴晚曦自大学以来的习惯。
明天的行程怎麽排?带孟乘渊除了买生活用品还要买什麽?怎麽样才能让孟乘渊开心一点?
还有,学校那边她也得报备一下。
毕竟一位nv教师和一位高中男学生同住一屋檐下,这画面怎麽想都有些动作片。
「老师??」
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飘来。
裴晚曦扭头看去,动作片男主角出现在画面中,他也刚洗完澡,身上飘着淡淡的玫瑰花味,头发却是乾燥的。
裴晚曦盯着孟乘渊,看到他手上拿着烫伤膏,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有何不妥,直到——
小男孩流了鼻血。
动作片nv主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虽然有穿内衣,但还是过於清凉,露出两节又白又r0u的手臂。
十分暴露,将师德弃之不顾。
下一秒,裴晚曦慌乱地套上外套,「你你你你等我一下!」
她拉上拉链,赶紧拿纸巾给少年擦鼻血,却在凑近他那刻,不禁暗自感叹——
孟乘渊洗乾净後,原来那麽好看。
黑发映出光泽,肌肤白里透红,脸颊、眼尾、鼻尖、耳尖,都是淡淡的粉红se。
半夜,外头下了雨、打起雷,裴晚曦没能睡着。
她哪能睡着?
家里多了个男孩子,还发生了那麽尴尬的事。
「叩叩——」
微弱的敲门声传来,裴晚曦一愣,撑起身子。
她翻身下床,开门前不忘先穿上外套。
「怎麽啦?」
裴晚曦打开门,孟乘渊抱着枕头站在门外,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老师,我??」
屋外传来一阵电闪雷鸣,他的声音抖了抖,添了一丝害怕。
「我??」
他怕打雷?
裴晚曦思忖着,同时,孟乘渊抬头,目光对上她的。
直觉告诉裴晚曦,孟乘渊不是个怕打雷的人。
下一秒,少年也羞红了脸,证实了她的直觉,「老师,我害怕??」
明明知道,可听到他的话,她心瞬间就软了。
他太可怜了。
他才十七岁啊,今天遇到这种事,一定快碎掉了。
把小朋友放进卧室,安顿下来後,孟乘渊在她床边的地上铺了一床。
窗外雷鸣轰轰,闪电偶尔照亮少年的眉眼。裴晚曦侧过身,低头看向床下的孟乘渊,他闭着眼,脸庞安详沉静,感觉没有在门外时那麽害怕。
「你会冷吗?」
「不冷。」
孟乘渊回答,忽然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老师。」
「你可怜我吗?」
少年的沉声回荡在只有雨声和雷鸣的卧房里。裴晚曦与孟乘渊相视,目光流连在他白皙的面容,以及倒映着微弱光点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就说:「我觉得你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兔子。」
尾音落下之际,她猛然意识到这麽说会伤害到他的自尊,赶紧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是你老师,我应该帮助——」
「这样挺好的。」
後话被孟乘渊打断,裴晚曦愣住。
「什麽?」
她呆呆地看着他,孟乘渊却未多言,仰视着她发怔的神情,唇角上扬。
「晚安老师。」
雷声又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孟乘渊闭上眼,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其实被你可怜也挺好的。
好过你离开我,放下我,遗忘我——
晚曦。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夜se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闪现数道闪电。
裴晚曦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床下熟睡的男人。
这麽大个人,居然还怕打雷?
盯着他微微蹙起的眉目,她不禁在心里吐槽。
可两小时前,当孟乘渊抱着枕头敲响她的房门时,裴晚曦却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但又不知是从何而来。
直到被雷声惊醒,她才从梦中找到出处。
她觉得玄,却不害怕,只觉得空了六年的心脏,似乎填进一些棉花,软绒绒的。
我究竟认不认识你呢?
裴晚曦撑起下巴,低头看着孟乘渊。
屋外的闪电照亮了男人的五官,和梦里的小孩一样好看。唯一不同的是,梦里刚洗完澡的小男孩稚neng又可ai,而他则是稍黑的肤se,以及成熟分明的线条。
可不管梦里梦外,他都能g起她的保护慾。
为人师表的责任感啊??
裴晚曦自我感动了会儿,翻身准备继续睡觉,却在闭上眼前,余光忽然飘到左手上。
她一愣,将左手虎口凑近眼前。
嗯?
这里是什麽时候,多了个疤?
早上十一点,裴晚曦听见门铃声去开门,就见薛景屹拎着早餐,向她扬起微笑。
照薛景屹的说法,他要把和她错过的那五年补回来,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包括一起共度美好的早午餐时光。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下一秒,见nv人身後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薛景屹笑容一僵。
薛景屹看了看孟乘渊,再看向裴晚曦,「裴老师您这是?」
听他稍带调笑的语气,裴晚曦松了口气。
「这位,孟同学啊。」她用同样吊儿郎当的语调回应,接过他g在指尖的袋子。
薛景屹的神se耐人寻味起来,却未多言,换上拖鞋走进屋内。
两人来到厨房,裴晚曦将他带来的豆浆倒进杯子里,烫口的yet一出袋,便冒了烟。
「裴老师应该知道我询问的目的,不是为了知道他是谁。」薛景屹在她耳边说,看向客厅沙发,就见孟乘渊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双眼和监视器似的。
「半夜三点的,他没人来接,他手机也掉了。」裴晚曦把塑胶袋扔进垃圾桶,「我总不能把我的学生一个人丢在医院过夜吧?」
「你还真是个好老师。」薛景屹直视孟乘渊,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酸意,「作为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理应支持nv朋友的职业jg神。」
「同学,待会儿吃了饭我帮你看看伤口。」
裴晚曦低着头,努力忽视空间中异常的氛围。
她知道薛景屹不高兴她把一个成年男x带回家收留一晚,甚至没提前告知他。
於是她打开冰箱,拿出本打算犒赏自己的蛋糕,朝薛景屹笑,「你也是个好医生,薛医生,这是我要感谢你的。」
望着裴晚曦将蛋糕递给薛景屹,客厅的孟乘渊眸子一暗,低下头,像是一只小兔子垂下了耳朵。
裴晚曦微愣,笑容松动。
面前,薛景屹看见蛋糕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接过就打算开吃——
「等等!」
薛景屹愣住,只见裴晚曦往客厅使了个眼se,朝他疯狂暗示,「进门也是客。」
薛景屹沉默半晌,g起唇,偏头看向孟乘渊,「同学,你裴老师让我招呼你,过来喝豆浆。」
「这家豆浆是一大早新鲜磨出来的,很好喝。」薛景屹说完,看着裴晚曦刻意张嘴咬了口蛋糕,神情好不得意。
这人真是。
结束一场里外都讨好不了的早餐,裴晚曦打算先送孟乘渊回家,刚好薛景屹白天休息,能请他帮忙。
本来呢,薛景屹是乐意协助她做一个好老师的。
可当他牵着裴晚曦的手,打开副驾车门要让她坐时,见後头的孟乘渊直冲冲地cha进去,一脸漠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终於黑了脸。
「你,起来。」瞪着孟乘渊,薛景屹冷声道。
在裴晚曦的印象中,薛景屹是个十分温和的人,绝不轻易发火。曾经有位病人向他求ai未遂,跑到医院网站检举他,薛景屹也只是看了後笑笑。
可此刻,男人柔和的眸子竟酝酿着火焰。
裴晚曦感觉她卡在他们中间,就会爆发一场战争,於是起声试图打破僵局,「那个??景屹,他坐这位子也挺好的。」
见两人仍无声对峙着,裴晚曦焦急地皱眉,谁知下一秒,孟乘渊却扭头,定在她脸上的双眼眨了两下,泛起薄雾。
这人是又想把可怜当作武器让她心软吗!
在医院时已是一次,这次可别指望能成功——
「景屹,」捏住薛景屹的衣角,裴晚曦咽了口唾沫,「副驾发生车祸si亡的机率是四个位子中最高的,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请你给我赐座後排。」
再怎麽心如钢铁,在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下,也能瞬间成绕指柔。
裴晚曦,你可能上辈子是欠他的。
半小时的车程,薛景屹一句话也没说,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对身旁的裴小姐着甜话。
而他现在这张苦大仇深的臭脸,极有可能是因为旁边是位男x,无法施展上述技能。
突然,车子猛冲一下,然後停住。
裴晚曦瞠目,整个人因惯x往前冲,瞬间感受到男人无处发作的怒火。
「到了。」薛景屹看向孟乘渊,目光很冷、语气很沉。
意思是——你该走了。
见孟乘渊下车,裴晚曦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舍。
走了?以後真的不再见了吗?
目光驻留在孟乘渊的背影,她攥了攥手心,而男人并未迈开步伐,转回身。
孟乘渊从口袋掏出纸笔,低头写了写,将纸贴上她的车窗时,薛景屹回头看了眼。
这次的字迹十分娟秀,是裴晚曦梦中所见——
我走了。
孟乘渊隔着车窗看她,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裴晚曦视线随他走,看着孟乘渊在街边等待。他只穿了一件黑se卫衣,墨se的发丝被寒风吹得乱糟,又沾上细雪。
他怕冷,他穿那麽少,一定很冷。
裴晚曦皱起眉,想让他进车内等朋友,可她知道要是提议,薛景屹一定十分尴尬。
向薛景屹提出复合的是她,对孟乘渊再三心软的也是她,她不应该这样。
「晚曦,我们走了?」薛景屹问。
仍望着孟乘渊,裴晚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那你坐过来啊?」薛景屹笑道。
裴晚曦打开车门的瞬间,挟着雪的冷风灌进来,她穿羊毛大衣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冷。
她感到懊恼,为什麽不给孟乘渊买件羽绒服?可是,她又凭什麽给他买?
好在孟乘渊没等多久,他的朋友就来了。
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花se皮外套,头发染成hse,看起来不太正经。
裴晚曦以貌取人的毛病又犯了,觉得那男人像混社会的。
孟乘渊怎麽会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那男人朝孟乘渊招了下手,而後替他套了件黑se的羽绒服。
嗯,虽然看起来不正派,但好在是个会为他好的。
裴晚曦想着,忽然,孟乘渊扭头望来,撞上她的视线。
心脏扑通一跳。
不会不再见。
那双眼,一生都要在她的脑海扎根。
这一刻,裴晚曦想。
男人遥遥注视她,表情漠然,唇瓣没什麽血se,可在刮着大风的雪中,竟有种病态的漂亮。
孟乘渊唇瓣启阖,无声且单独地朝她告别——
再见,老师。
世界在瞬间,彷佛只剩他与她二人。
裴晚曦瞳孔微动,下一秒,耳边响起汽车的发动声,薛景屹按下手煞後,握住她的手。
温暖包裹肌肤,裴晚曦却觉也置身冰天雪地。
她与孟乘渊相望,车子驶离,那双眼被随风翻飞的黑发掩住,愈发遥远。
孟乘渊一直注视着那辆车,直到轿车在远处街角缩成一个黑点消失,才转向面前ch0u着菸的男人,伸出手。
把菸盒和打火机递给孟乘渊,方泰锡挑眉,「那个男的是谁?」
男人神se冷漠,指头轻敲菸盒底部,ch0u出一根菸,叨在嘴里,点燃,空气中升起一缕白烟。
孟乘渊没看方泰锡,竖起拇指再握住双手:男朋友。
方泰锡愣了下,猛x1一口菸,伸手揽过孟乘渊的肩,「喂,哑巴,你没事吧?」
孟乘渊低眸,摇了摇头。
「可是这男的,怎麽感觉长得有些像谁。」方泰锡说着,视线往孟乘渊身上飘,「好像??」
她车祸後交的男朋友。回想两人在餐桌上谈话间透露的信息,孟乘渊叼着菸,b手语:第一个。
「第一??」方泰锡咳嗽起来,满脸鄙夷,「不是我说,这妞凯子也太多了,不如——」
「换一个」这三字尚未出口,孟乘渊就猛地推开他,把菸扔在地上。
他看向方泰锡,眉头紧锁,y郁的眸子全是戾气。
被他这麽瞪心一紧,方泰锡没敢再说,又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哑巴,我还是想不明白,你都在老大身边待了快六年,身手也不错,照理说不会那麽容易被人砍伤??」
这是我的私事。
方泰锡顿了顿,惊讶地睁大眼,「喂??你不会是故意的?」
见孟乘渊未作应,低眸陷入思考,方泰锡yu言又止,忍不住嗤笑出声,「不是,你这也太过了吧,以为这样那nv人就会同情你吗?」
「她已经有男人了,n1taa还是动点脑子吧!」方泰锡语气激动起来,气愤地推了孟乘渊一把,「要想被砍,老子帮你砍就行,没事在黑市惹上那帮家伙g嘛?明明知道他们和老大关系好,现在倒好,他们盯上你了!」
「当初你在洛杉矶逃跑,老大就给过你机会了,好歹让你用嗓子换了命!这才回来没多久,要是又因为你影响了生意,你就交了你这条烂命吧!」
孟乘渊没回应方泰锡的劝诫,只是低头看向地上的菸头,用脚碾了碾,将星火泯灭。
他仰首,透过遮挡住眉眼的发丝,看向飘着雪的天空。
雪花落在眼梢,眸中是漫长的冷寂。
平凡的五天工作日过去,周末,裴晚曦收到薛景屹的约会邀约。
虽然她想待在家中休息,但先前未告知他就把孟乘渊接到家里住一晚,令她对薛景屹有些愧疚,因此她答应了。
青云师大的期中考周已过,裴晚曦并未特别繁忙,也没再做奇怪的梦,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疲惫。
心里总溜出一双眼、清瘦且高大的身影、後背的刀伤,以及只能说出「老师」这二字的嗓子。
「到了。」
男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裴晚曦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停车场。
她看了看窗外,发现这里是青云师大。
裴晚曦有些讶异,随薛景屹下了车,「假日你还催我回来上班吗?」
「我是那麽不疼惜nv朋友的男朋友吗?」薛景屹今天穿了黑se西装,和她的白se连身裙很搭,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要结婚呢。
yan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裴晚曦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笑容,忍俊不禁,「那麽??薛医生是有了师大校花还不知足?」
「怎麽?我的nv朋友是师大校花?」
「看起来不像吗?」
「嗯??」薛景屹故作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算上感情分,勉强可以吧?」
「喂,薛景屹,你想挨打吗?」裴晚曦觉得好笑,佯装生气要揍他,谁知男人却轻易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五指紧扣。
「我nv朋友是我心中的界花。」薛景屹低头凑近她,压低的笑音几乎是从耳朵钻进去,有些痒,「世界之花。」
真是油嘴滑舌,裴晚曦笑着捶他的x口。
两人进入校园,一起逛了圈裴晚曦的母校兼任教学校,顺便吃了顿学餐。
「薛医生这是想玩场校园py?」
坐在人来人往的学生餐厅,裴晚曦吞下最後一口饭,看向对面正点按手机萤幕的男人,似乎正在谈医院的事。
其实要捡回他们错过的五年有很多办法,来到大学便是极佳的方式之一,因为她认识薛景屹时,是刚从硕士班毕业的状态。
提到硕士班毕业,真多亏裴华信的栽培,裴晚曦国小是提早入学,当年唯有她一人在二十三岁完成硕士学业。也幸亏是顺利毕业了,否则她肯定会耽搁一两年,毕竟那年她出了车祸。
後来她读博士班、当上助教,也都有薛景屹的陪伴。
现在回想,裴晚曦依然感谢他,也依然不知五年前她究竟在想什麽,让他们蹉跎那麽久。
「裴老师这个想法不错,薛医生记下了。」薛景屹笑道,关掉手机,「走吧,我们去市集。」
青云师大上周举办了运动会和校园市集,裴晚曦上周五才被数学系的孩子们拉着去打了好几场排球,最後还留在学校洗澡才回家。
运动会已结束,市集则持续到这周末收摊,虽是周六仍热闹得很。
薛景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系,掏出一张工作证,拉着裴晚曦来到医务室。
就在进门前,薛景屹却对她说:「你在这等着。」
「为了避免我们裴老师偷看呢,得先把你的眼睛遮住。」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块方巾,对折两遍,成了一条稍长的布。
裴晚曦有点愣,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人,「??薛景屹你要g嘛?」
「嘘——」薛景屹低笑,手指轻点她的鼻尖,「乖,闭眼。」
闭上双眼,眼前瞬间成了一片黑,裴晚曦更加紧张。
男人拿久了手术刀的手很漂亮,白皙纤细,他用蓝灰相间的格子方巾绕过她的脑袋,t温随着布料一同覆盖在她的双眼。
一瞬间,世界更加暗了下来。
听到薛景屹开门走入医务室的声响,裴晚曦心跳加快,不知为何,脑中又浮现那双深沉的眸子。
她捏了捏手心,心口闷得发慌。
窗帘被拉上的声音响起,然後——
「啪嗒。」
灯亮了,却是一片寂静。
裴晚曦迟疑许久,抬手往四周摩挲,试探地起声:「薛景屹?」
突然,手搭上另一人的手,宽厚、温暖、略微粗砺。
「不要怕,同学,你叫什麽名字?」
「同学,你是说打排球的时候,被球砸到眼睛了吗?」
薛景屹带笑的柔声再次传来,裴晚曦却反应不过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他的意思,直到——
??不会吧?
记忆回溯至大学时代,高中三年参加排球社的裴晚曦,毫无悬念地在师大运动会连续参加了四年排球b赛。
而大四那年,她正期待要大展身手,谁知刚开场她就被一颗高手发球正中双眼,除了晕得想吐,眼睛也疼得什麽都看不清。
裴晚曦只记得当时是哭着进医务室又哭着冰敷出来的,而替她看眼睛的是个男人,她余光看见他的手很好看。
她刚认识薛景屹时,记得他说过他在青云师大上过班。
那位医生??该不会就是他?
薛景屹似乎没有要再说话,裴晚曦不愿当一位不解风情的nv友,只好先捋平内心的讶异,配合他演好这状况剧。
「医生,我会不会瞎啊?」她抓住他的衣角,苦兮兮地问。
「噗呲。」
薛景屹出戏了。
裴晚曦也忍不住笑,想揭开方巾嘲笑他的蹩脚演技,薛景屹却摁住她抬起的手。
一阵淡淡的禅香传来,是薛景屹独有的味道,清淡而柔和,令人安心。
「裴同学,我没有办法再和你温水煮青蛙了。」男人的声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在捣腾着什麽。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起了se心,两年後在医院又遇见你,让我认为这是命运,再六年後,我不想再错过你,想好好对你。」
「这种纠结的情绪,在遇见你後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我。」
「裴晚曦,我认定你是治疗这种心理疾病的唯一解药。」
裴晚曦还愣着,薛景屹就替她摘下方巾。
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白se大褂,手上拿着一个b一般饰品盒大数倍的盒子。
裴晚曦呆呆看着他,薛景屹温柔地弯起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掀开盒盖。
盒里有很多戒指,裴晚曦数了数,总共有六枚,每一枚都是不一样的彩钻,红钻、橙钻、h钻、绿钻、蓝钻、紫钻——刚好对上他们交往到复合的这六年。
「从和你交往开始,每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买了一枚戒指。」
「本想着买了戒指,就要回来把你娶回家的。」男人仰头看她,不禁失笑,「结果一年拖了一年,戒指一枚换了一枚。」
「它们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薛景屹弯起唇,倒映着她的瞳仁深情且真挚。
「裴晚曦,你愿意成为我终身伴侣吗?」
不愿意。
几乎是瞬间,裴晚曦的脑海冒出这三个字。
她有些慌神,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反应。
是因为太过突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吗?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麽多戒指摆在眼前,她有点慌?抑或是——
脑海中,又浮现那个陌生的男人?
有gu熟悉的难过袭入x口,心脏在瞬间疼得像被撕裂开来,裴晚曦皱起眉,当着薛景屹紧张且期待的目光。
她看见他的眼中闪过错愕,再迅速染起一片尴尬。
裴晚曦忽然质疑,如果她与薛景屹的关系没办法朝婚姻发展的话,那麽当初在咖啡厅她为何要主动牵起他的手?
愧疚?无聊?还是仅因她的自私?因为她想藉由薛景屹铲出深根她心底的结,让她的人生回归正常?
就像裴华信数年来教导她的,一位步入三十岁的nv人除了要事业有成,还要与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过一个正常而完美的人生。而不是像她十九岁就怀孕,摒弃想当教师的梦想休学,最後却和她的穷鬼父亲离婚收场,拼si拼活地到四十岁才因创业功成名就。
如果那天在咖啡厅与她见面的不是薛景屹,而是其他男人,她也会愿意和他们交往吗?裴晚曦不知道,但答案大概不是否定的。
她又开始回想,是不是六年前的最初,她在h昏下握紧薛景屹的手,只是源於他与那个男人相似的——高大jg瘦的身形、白皙的肌肤以及微微下垂的眸子。
「景屹,你??」
薛景屹对她无非是好的,他很照顾她,不但为她改掉了huax、献出整整六年的专一,还有光鲜亮丽的背景。
心脏剧烈地挣扎,裴晚曦张唇,话音因心虚有些结巴——
「你买保险箱了吗?」
却在下一秒,被笑音完整覆盖。
薛景屹眼底的紧张微融,转而凝成疑惑,「什、什麽?」
裴晚曦莞尔,伸出左手,看着他手上的戒指盒,「这麽多戒指,我左手无名指也才一只,其他五枚要摆哪儿啊?」
是啊,她没有理由拒绝他,她凭什麽拒绝他。
裴晚曦,你已经三十一岁了,条件这麽好的男人摆在你眼前,你拒绝他是疯了吗?
裴晚曦想着,低头看着薛景屹笑,眸子倒映着六枚闪烁的晶莹。
瞧她笑得甜,心底的尴尬终於消失得一乾二净,薛景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也笑了出来。
他托住她的手,「裴小姐今天想戴哪一枚?」
视线驻留在中央那枚红宝石戒指,裴晚曦撇了撇嘴,「嗯??红se这枚吧。」
薛景屹笑得更乐了,捏起那枚红宝石搭缀的婚戒,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男人动作刚落,就兴冲冲地朝外面喊道:「你们声音太大了!都听见了!」
「咔啦——」
下一秒,门被人拉开,裴晚曦扭过头,看见好几个她与薛景屹的共同朋友冲了进来。
「晚曦!」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挑染着紫se长发的nv人,笑着奔向裴晚曦,与她抱了个满怀。
愣愣地被nv人抱着蹭,直到她直起身看向她,裴晚曦才惊喜地瞪大双眼。
「秀妍!」
裴华信捎来电话时,裴晚曦正坐在餐桌前等孟乘渊煮的面,桌上则是他写完的卷子。
裴晚曦,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会把你的学生带回家里住?
你不是答应我搬出去住不会让我c心的吗?现在还和哲浩闹分手是怎麽回事?人家哲浩是个那麽好的孩子!我和他父母也聊得投缘,打算让他们家的vr设备入驻裴氏百货,你现在这是什麽意思?
听nv人不断追问,裴晚曦无奈一叹,「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那位学生b较特殊,让他来家里住是因为他有困难,还有和吴哲浩分手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和李玫瑰约会。」
那也是,你怎麽可以把学生带回家呢!还是个男生!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
不管他是不是家境有困难,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现在是没有社会救济了吗?那我每年缴那麽多税是g什麽用的?还需要你来养他?你不过就是个实习老师,哪有那麽多钱?
「我还是有薪水的,之前也存了很多奖学——」
还有人家哲浩也和我说了,他和你朋友的事只是误会,你怎麽都不听人家的解释?说分手就分手!你有考虑过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吗?
裴晚曦,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变得那麽叛逆的?我看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搬出去住,瞧瞧你现在成了什麽样子!
听裴华信愈说愈激动,裴晚曦烦闷地闭了闭眼,「妈,说实话,我当初答应和吴哲浩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一直——」
晚曦。裴华信唤她,激昂的声se突然软化。
裴晚曦愣住,片刻後,耳畔传来一声长叹。
你从小就懂事听话,聪明又受人欢迎,一直都是妈妈引以为傲的孩子。
我虽然一生都在後悔大二那年因为怀孕休学、放弃当老师的梦想和你爸爸私奔吃尽了苦头,最後抛弃自尊和羞耻心回到家里,为你外公做牛做马到快四十岁才因为继承裴氏过上好日子??裴华信深x1口气,嗓音微颤,这一路上我被人骂没学历、没丈夫、没孝心,但我从来没後悔生下你,把你养到今天。
你知道的,妈妈只有你了,你是妈妈全部的希望。妈妈拜托你,不要让妈妈失望,也不要让妈妈难过,好吗?
挂了电话,裴晚曦走出卧室,望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孟乘渊。
她坐回餐桌前,摁了摁ch0u疼的太yanx,拾起红笔继续批改作业。
虽然因为裴华信的来电有些烦躁,但回来继续改孟乘渊的卷子後,裴晚曦倒是舒心不少,因为少年的卷子几乎没有错题,而且——
看向在锅炉前围着围裙乐得自在的孟乘渊,裴晚曦弯起唇,心底那点烦闷转为放大数倍的愉悦。
小朋友也很开心。
这样就够了。
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叮咚——」
她定下结论,不想,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月下旬的夜,天se已暗,拨开云雾的月亮将天空g勒出冷蓝的se调。
裴晚曦盘着手站在门外,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黑长k,手上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吴哲浩和她初次见面穿的也是白衬衫,说实话当时并不难看,但裴晚曦此刻却希望他把那件衬衫扔了,实在不适合他。他手上的玫瑰也因为抱的人是他,而没有那麽好看,不丑,只是非常一般。
「晚曦,你怎麽都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不至於为了气我,把你那麽大的学生接到家里住啊!」
男人说每一句话就拔高一层分贝,裴晚曦皱起眉,满脑子的烦躁。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你做这件事前有想清楚後果——」
「我ai把他接回来,你管我。」
「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已经有各种传闻——」
「你打住,有没有传闻,和你没有本质关系。」
「我??」再次被她没好气地打断,男人结巴起来,「是、是没有本质关系,晚曦,我就是想和你谈谈,我们能不能商量——」
「吴哲浩,我想我那天已经和你通知得很清楚了。」裴晚曦冷着脸,「我们分手了。」
「是通知,不是商量。」
「因为我没有想和你商量的意愿,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也不用和我妈多说什麽。从我打电话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她说话间扫了眼他的衬衫,终究忍不住叹息,「还有吴哲浩,以後不要再穿白衬衫了。」
「你不适合,有些显老。」
「你??」
裴晚曦说完,转身打算开门,谁知刚握上门把,身後就传来一句粗骂,接着便是一串气急败坏的吼声——
「呸!裴晚曦!要不是因为你妈的裴氏,你以为我会这样好声好气挽留你这种nv人吗?」
「你不过就是个实习老师,能进这所学校也是靠你妈攀关系进的,你以为你很厉害啊!摆那什麽拽样!」
裴晚曦一愣,回过头,只见男人气得脸颊发红、额角浮出青筋,朝她喷着唾沫星子,「还想装纯装清高啊!和自己的学生ga0在一起,你真他妈有脸!」
「还想当老师?你配吗?我看社会新闻头条就缺你这下贱的nv人!」
「我告诉你裴晚曦!打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装模作样的b1a0子,恶心!」
吴哲浩破口大骂完,两人之间陷入寂静,空气中只剩下男人急促的喘息声。
裴晚曦盯着他,沉默数秒,很是荒唐地嗤笑了声。
她g唇,一脸平静地盘起手,「吴哲浩,真是谢谢你啊。」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占据的地位那麽大,还能让你这样脸红脖子粗地表白一场。」
「我——」
「不过你想怎样?」下巴微昂,裴晚曦挑眉,「觉得我会被你的话刺激到吗?」
男人一怔。
「你以为这样说完,明明是靠实力得到这间学校实习机会的我,明明是天生丽质受人欢迎的我,就会觉得原来我只是个靠妈族、如果没有我妈我就当不上老师、如果不是我妈有钱我就没男人要,感到自卑抬不起头了吗?」
「你觉得你的想法、你的眼光、你的贬低,会影响到我的生活,让我的决策产生变化吗?」
裴晚曦冷视他,话音不容置喙,「我和我的学生住在一起,从头到尾清清白白、毫无踰矩——这件事与你毫不相g,就算真有踰矩,我被学校赶出去、上社会新闻也都不关你的事,你可别把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看得太重要了。」
「吴哲浩,你只不过是我妈和我介绍的无数个男人里的其中一个。当初答应和你交往,也是因为我受不了我妈一直给我介绍男人,要是那天换成其他男人和我相亲,我也会答应的,你可以理解吗?」
见吴哲浩被她说得愣在原地,裴晚曦叹了口气,觉得她要是改这男人高中写的考卷,圈一张的错题大概就得用掉改孟乘渊五张卷子的墨水。
「得了。」裴晚曦拨了下浏海,拿过他手里的花。
孟乘渊睡的是杂物间,她喷了一大罐空气清新剂,还摆了一堆除sh袋,却还是有点cha0味。
虽然小朋友平时很好闻,但裴晚曦知道这是因为他以前没吃好,贫血地过。
既然有人送花也不要浪费,放在他房里去味也是挺好的。
「总之,我们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原因和我没关系,是你出了轨。」
「对象呢——」直视男人呆滞的脸,裴晚曦晃了晃手上的玫瑰,g起唇,「是她。」
裴晚曦说完便进屋,打算去看孟乘渊面煮好没,孰料她刚踏上玄关,一张红红的脸蛋就出现在眼前。
裴晚曦看着孟乘渊,他似乎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垂下头,红着耳朵,脸颊也红得像要滴出血。
「我、我就是担心,他缠着你。」
看来小朋友在这里偷听了挺久。
不过裴晚曦不生气,只是庆幸她家的隔音门够有用,没让他听见奇怪的话。
她将花塞到他手里,「把这花放你房里,不要浪费了。」
孟乘渊一怔,看着手上的玫瑰花,眸光沉了下来。
「??你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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